《解放日报》连载十| 陪七爸打乒乓

七爸作为大国总理，居然能忙中抽 闲打一场随意锻炼的乒乓球，并非事出 偶然，而是出于他身边工作的许明秘书 的规劝。其目的是为了使他有点体育锻 炼机会，以便有助于促进他身心健康。

我当时的心情是既高兴又有点紧 张。我高兴的是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能 同身在高位的长辈、忙中偷闲打乒乓球 是难得的机遇，作为晚辈的我分外感受 到他的慈祥仁爱和平易近人。另一方面 我心里感到有点紧张，因为我知道他的 右臂早在延安时期因故从马背摔下，伤 势一度很严重，不得不去苏联进行治疗， 因伤势过重，治疗不够及时，疗效不理想 以至手臂有点弯曲，不宜随意挥动。当时 年轻的我缺乏生活经验，误认为五十多 岁的这位国家总理已经是“上了岁数”的 政治家，万一不慎滑倒在地，那我将犯下 不可饶恕的错误。因此当时我就不得不 由原来快速的“攻击型”打法改为慢速的  “防守型”打法。

七爸敏锐地察觉我一改常态，笑着 对我说：“我们之间进行乒乓比赛，其目 的本该是‘求赢而不是求稳’。不过就工 作而言， 一般青年人容易急于求成而性 情急躁，如果你能够稳中取胜，这将是性 格锻炼上的一大进步。你帮我锻炼身体， 我帮你锻炼性格，岂不是彼此照顾，两全 其美嘛!”

可能由于他手臂挥动不够灵便，其球艺看上去较一般，但自始至终他打每场 球都精神集中，显得情绪饱满，兴致很高， 几乎一点都没显示他别有所思或精神恍惚 的“模样”。与此相反，这场友谊比赛令我感 到，他同一个既是普通大学生又是自己侄 辈的小子打一场乒乓球，仍然很是愉快!他 在运动中随意轻松地笑谈几句，马上使我 逐步放松，终于能够顺利地结束了这场两 人之间的友谊比赛。

这间乒乓球室面积不大，毫无装饰，除 了一张普通的球桌以外并无其他长物，给 人总的感觉是空空如也，设备简单得还不 如普通大学的设施。七爸与我打乒乓时仅 穿着平时的中山装，并没换上专门的运动 服。从这个生活小例，再次见证了身为大国 政府首脑的七爸，简单朴素已经成为他日 常生活长期遵守的标准常规。

后来得知，这次打乒乓球，另有极其深 刻的政治原因，那就是由于七爸在国家经 济发展方面曾经坚持反对盲目的“高速 度”,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反冒进”。这 本来是很正常的正确态度，却遭到了极不 合理的严厉批评，甚至一度被认为“离右派 只有50米之遥了”。他当时已经做了引咎辞退的准备。许明秘书担心日理万机的总 理，虽然一贯大度为怀，并不计较个人得 失，但犹如习惯于驾驶一辆高速飞驰的快 车突兀地戛然终止，就有可能招致突然颠 覆而身心受伤。所以这位好心的秘书就规 劝他休闲一下，打打乒乓球。

据胡乔木回忆，1956年，各条战线以 及各省市根据毛泽东1955年冬写的《中国 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序言的精神加快速 度，扩大了预定计划的规模，增加了预算指 针。4月下旬，毛泽东在颐年堂政治局会议 上提出追加1956年的基建预算，受到与会 同志的反对。会上尤以七爸发言最多，认为 追加预算将造成物资供应紧张，增加城市 人口，更会带来一系列困难等等。

七爸与我谈到过经济管理体制改革的 问题。在新中国的最初几年里，高度集中的 经济管理体制对国民经济的恢复和大规模 经济建设起过相当重要的作用，但也暴露 出它的一些弊端。从1956年3、4月份起， 七爸就以不少精力来研究这个问题。5月 至8月，他召开国务院会议。在审改这个报 告草稿时，他提出，集中过多的毛病还应当 讲讲。在报告中七爸提出：“发挥地方的积极性是我们完成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重要  条件。现在，我国的社会主义改造已经取得  了决定性的胜利，人民民主专政更加巩固，  这就使我们有必要、也有可能按照统一领  导、分级管理、因地制宜的方针进一步地划  分中央和地方的行政管理职权，改进国家  的行政体制，以利于积极性的充分发挥。”

七爸曾要范若愚代他查找一下马克思 关于”人类始终只提出自己能够解决的任 务”一段话的出处。范若愚告诉他这段话出 自《《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人类始终 只提出自己能够解决的任务，因为只要仔 细考察就可以发现，任务本身，只有在解决 它的物质条件已经存在或者至少在形成过 程中的时候，才会产生。”

据此精神，“八大”规定的建设方针是：”为了把我国由落后的农业国变为先进的 社会主义工业国，我们必须在3个五年计 划或者再多一点的时间内，建成一个基本 上完整的工业体系。这个任务的实现决定 于东西的有无，而不是决定于是否有很高 的产量。这样一个大国，数量上的增长稍微 慢一点并不妨碍我们实现工业化和建立基 本上完整的工业体系。”

七爸对这个问题解释道：“任何一个国 家，建设社会主义总要有一点独立的能力， 尤其像我们这样的大国。不然， 一旦有一点 风吹草动是不会有任何一个国家支持我们 的。这样一个大国，各方面都要求配合恰 当，不可能只要一个方面单独搞成，因此速  度可能要慢一点。拿钢铁为例，我们设想第 3个五年计划的指标定在两千万到两千五 百万吨上，将来如果执行得好有可能超过 这个指标。但是现在不能定到三千万吨，因 为一旦定到三千万吨，那么其他就都要跟 上去。像我们常说‘把两脚悬空了底下都乱 了’,不好布局，农业、轻工业也会受影响， 结果还得退下来。”